原创专栏
是心理咨询师胡素青和心理学爱好者柴丹年共同创作的心理学漫谈专栏。希望我们“胡扯”的小文章能有一点清热解*的功效。
柴丹：有一次我在知乎上看到一个提问：“螃蟹很美味，但是螃蟹被活活蒸死是不是很痛苦？”我被这个问题吸引了，点开看各种各样的答案。下面的回答里有人说题主想太多了，吃就吃了呗。还有人从科学的角度议论螃蟹的神经系统能否感觉到疼痛。有人提到传统文化中的“君子远庖厨”，对题主的恻隐之心表示认同。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觉得这个问题并不可笑。最起码中国古代的君子们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君子有恻隐之心，他们选择不去看杀死动物的血腥场面。而我是从这个角度来想这个问题的：在生活中，我们很轻易地享受很好的美食，很精致的生活，但我们不知道它们都是怎么来的，经常对背后的细节所知甚少，一无所感。
我曾经对几年前的一条新闻很有印象，就是美国Facebook的创始人扎克伯格和他的妻子做了一个决定，他们决定只吃自己亲手杀死的动物，比如他们想吃鸡的时候就要亲手杀死一只鸡。（这是年的新闻，这个决定是扎克伯格当年给自己设定的年度目标。）
胡素青：这又是为什么呢？
柴丹：我不知道，这是一条简单的新闻。我猜想他们可能意识到我刚才说的那个问题，他们可能也会觉得现代生活中的许多东西来得太简单了，这样会不会让我们失去对这个世界的最真实、直接的感受。
胡素青：也就是决定在制作食物的整个过程中去充分体会动物的痛苦吗？
柴丹：也许是这样的吧。在知乎针对螃蟹这个问题的回答中，有一条我觉得说的很有道理，那个答主说题主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现代社会的分工过于精细。现代社会中每个人都有细分的工作内容。比如我们今天中午吃饭，去买肉，那些肉都是很好地处理过切成了片或丝的，买回来我们就可以直接做了。我们很少会去杀死一只动物，我们不能体会那个过程，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胡素青：如果你亲自去做这件事情，做完你还会吃吗？我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那个时候我还小，家在农村，农村里每家都会养鸡。因为我妈妈和我姐姐都不敢杀鸡，就只有我去杀。
柴丹：在你小时候吗？
胡素青：是的，我确实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也许正是因为我亲自经历了这个事情，看到了鸡的痛苦和挣扎，我觉得我吃肉确实变少了。
柴丹：这挺有辩证的意味的。亲 生的人有了怜悯心，从来没有动过手只是享受结果的人反而相对麻木一些。
胡素青：你提到现代文明的分工越来越细，我们确实远离了一些细节和感受，我们也丧失掉对他人或他类动物的体验的同理心。佛家也会提倡不要杀生，认为每一种生命都有自身的经验和感受。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个事情是这样子的，首先我们应该对生命抱有什么样的态度？我们是人类中的一员，人类作为自然的一部分，我们对其他生命应该持有的态度是什么样的，我觉得这个问题如果想明白了，可能我们就会自动减少给其他动物制造痛苦的机会。就算在享用美食的时候，也会对其他的物种心存敬畏。
柴丹：在深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内心出现的两个字也是——敬畏。现代人类文明的高度发展使人类不自觉地滋生了所谓的“狂妄之心”。敬畏与狂妄是相对的。现代人类越来越容易狂妄了，因为真的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衣食住行，真是越来越精致，人类越来越追求所谓的 。我记得我们在有一次谈话（《如果你的生命是永恒的，你愿意无限重复现在的生活吗？》）中提到过这一点，现代人内心有很多烦恼，觉得应该去追求社会认可的 标准的生活，这样才能获得心理的平衡，但事实上这是行不通的。我觉得这是不是在提醒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之，用敬畏之心对待生活？
胡素青：《道德经》上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这段话说明，当我们在追求那些 的欲望的时候，并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并且在这种过程中往往丧失了对他人感受的理解能力。我觉得这样的后果源于人对自己内心的回避，或者说他的内心根本就没有体会过那些细腻的情感。我想内心的平静并不在于你要获得一些什么，一定要去享受一些美食美服。对那些事物的迷恋是我们欲望的投射，只有当自己的内心不圆满、有缺陷的时候才会希望借助于外在的事物使自己圆满。如果要获得真正的宁静还得向内看。
柴丹：对于我这样一个在新时代成长起来的，从不缺衣少食的年轻人来说，我没有杀鸡杀猪的经验，也没有亲自缝制衣服的经验，也没有亲手制作工具的经验，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在我缺乏所有这些基本能力的前提下，我却享受着现代生活的一切便利，想去哪儿可能开着车、坐着飞机就去了，虽然这样的生活看似非常爽，但有时内心会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如今我来养育小孩子，我会意识到他们现在面对的这个世界比我们小时候更加现代化，甚至很多小孩子连田地都没有见过。这个时候我会觉得小孩子生活的基础，对他们来说，可能有些……魔幻——他们不知道生活中的必需品都是怎么来的，他们只是在使用、消耗。整个社会环境会使他们很容易缺乏珍惜和敬畏的心情，而我觉得缺少这两样东西是有很大隐患的。
胡素青：是的，就拿生活中最普通的电来说。我记得我小时候还用过 灯和蜡烛，后来有电了，我们会觉得电给生活带来了光明，会产生很便捷的感受，我们为这个变化感到高兴。可是现在的孩子一出生就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甚至很少经历停电的不便，他们会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这种理所当然的感受是有问题的。所以我会经常带着孩子到农村去，暑假的时候带他到附近的县城里，去让他自己去种一些植物，让他和小动物一起接触一下。这对我们已经匮乏的心灵来说也许是一种滋养，但我们能做的也仅仅是这么多。有时候我也会想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怎么样让孩子的成长更加夯实，不像你说的那样太魔幻。我想现代社会已经提供了太多“魔幻”的元素，作为孩子的妈妈，可以经常和他进行心灵的沟通，因为人的内心情感，是他可以切身感受到的。也许这是我们可以展现给他们的真实的一面吧。
柴丹：前几天我读一篇文章《华德福玩具观与断舍离》，作者提到不要给孩子提供太先进的玩具，比如说电动的、遥控的汽车飞机之类的。我觉得这个观点跟我们上面讲的是相通的。
胡素青：当孩子总是在玩那些自动的玩具，其实他很难发展出动机去研究玩具内部的原理和构造。他会觉得只需要上下左右的按键就可以操纵玩具，将来玩起电子游戏是否会觉得更方便？
柴丹：今天我们刚见面的时候还谈起核武器的问题。当人类对最基本的生存要素变得漠视，对原始人曾经需要非常艰难的奋斗才能获得的果实越来越不在意的时候，人丧失的是什么？丧失的可能是对人类自身生命的敬畏。说到玩具按键，核武器的发动不就是几个按键的事情吗？
胡素青：是的，因为那非常轻易。所以我愿意给孩子提供那些最原始的玩具，让他自己去创造，享受从无到有的过程，他会知道每一件事情都来之不易，身边的每一种事物都不是理所当然。
柴丹：是的。我们能给予孩子（和自己） 的礼物也许就是最真实最基本的生活体验，以及从中萌发的对万物的敬畏之心。
END
胡素青：洛阳素与朴心理工作室创办者；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瑜伽教练。柴丹：心理学爱好者；译作：《硅谷 的情商课》、《这样带出高估值团队》、《慢生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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