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阴阳五行
阴阳五行学说是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内容。阴阳学说认为宇宙万物是由阴阳二气的交互作用所生成,由此决定了宇宙万物无不包含着阴阳的对立统一。阴阳既是宇宙万物之本原及其发展变化的动力,又是宇宙万物中存在的普遍规律,是认识宇宙万物的纲领。《内经》把阴阳学说引入到医学领域,作为认识人体生命活动的方法论,不仅将阴阳学说作为主要的哲学工具,来认识人体生命活动规律,成为构建医学理论体系的主要指导思想之一,而且还借助哲学阴阳学说的术语来表述医学概念,成为中医学理论的重要内容。五行学说则按五行属性类分天地人中众多的事物,从而将人与自然界紧密联系起来,构建“四时五脏阴阳”整体观并运用五行的生克乘侮及胜复理论说明事物之间的相互影响与联系,从而指导疾病的诊治、预防,分析和掌握药物的作用机理。
一
黃帝曰: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35],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36],神明之府[37]也,治病必求於本[38]。
故積陽爲天,積陰爲地。陰靜陽躁[39],陽生陰長,陽殺陰藏[40]。陽化氣,陰成形[41]。寒極生熱,熱極生寒。寒氣生濁,熱氣生清[42]。
清氣在下,則生飧泄[43];濁氣在上,則生?脹[44]。此陰陽反作,病之逆從也。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故清陽爲天,濁陰爲地;地氣上爲雲,天氣下爲雨[45];雨出地氣,雲出天氣。故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46];清陽發腠理,濁陰走五藏[47];清陽實四支,濁陰歸六府[48]。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1.阴阳的基本概念与阴阳学说的基本内容经文论阴阳的基本概念和阴阳学说的基本内容。首先指出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在不断的运动、变化、新生和消亡着的。事物之所以能运动变化发展,根源就在于事物本身存在着相互对立统一的阴阳两个方面。然后进一步通过天地、躁静、寒热、云雨等自然现象的相互对立、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关系,提出了阴阳学说的基本内容是对立制约、互根互用、消长平衡和相互转化。阴阳是自然界事物运动变化的总规律,也是人体生命的法则和规律。阴性静、重浊而下降,阳性动、清轻而上升;阳主化气,阴主成形;阴阳两者相依相召、互根互用、互藏互化。阴阳之气相交,决定了自然万物的发生、发展以至消亡,也是形成自然气象、气候、物候变化的根本原因。人依赖于自然而生存,人的生命活动遵循自然阴阳运动的基本规律,因此疾病发生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阴阳反作”,治疗疾病必须抓住阴阳这个根本。
2.治病必求于本“治病必求于本”之“本”指阴阳。此句从哲学的高度提示了治疗疾病的总则,即以调节阴阳为治疗总纲,故《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疾病的发生,从根本上说是阴阳的相对平衡协调遭到了破坏,出现偏盛偏衰的结果。所以在诊断疾病时,最重要的是先分清阴阳,辨识疾病究竟是阴证还是阳证,治疗时总的原则就是要恢复“阴平阳秘,精神乃治”的协调状态。总之,抓住了阴阳这个总纲,认识和治疗疾病就不会出现大的偏差。
水爲陰,火爲陽[49],陽爲氣,陰爲味[50]。味歸形,形歸氣[51],氣歸精,精歸化[52],精食氣,形食味[53],化生精,氣生形[54]。味傷形,氣傷精[55],精化爲氣,氣傷於味[56]。
陰味出下竅,陽氣出上竅[57]。味厚者爲陰,薄爲陰之陽。氣厚者爲陽,薄爲陽之陰。味厚則泄,薄則通。氣薄則發泄,厚則發熱[58]。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壯火食氣,氣食少火。壯火散氣,少火生氣。
氣味,辛甘發散爲陽,酸苦涌泄爲陰。陰勝則陽病,陽勝則陰病[59]。陽勝則熱,陰勝則寒。重寒則熱,重熱則寒[60]。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1.药食之气味在人体中的气化过程药物饮食进入人体之后,其气与味分别转化为人体的形、精、气、化,药物饮食的气、味与人体的形、精、气、化之间的相互转化关系,体现了阴阳互根和阴阳转化的关系,对后世精气互根理论的产生有重要影响,对临床治疗用药更有指导意义。明·张介宾曰:“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生而泉源不竭。”“善治精者,能使精中生气;善补气者,能使气中生精。”其理即根源于此。
2.药物饮食气与味的阴阳属性及其性能药物饮食不仅有气味之别,气味还有厚薄之分。气为阳,则气厚为阳中之阳,气薄为阳中之阴;味为阴,则味厚为阴中之阴,味薄为阴中之阳。因此,凡是药物饮食,气厚者有助阳发热的作用,气薄者有发汗解表的作用;味厚者有泄泻的作用,味薄者有通利小便的作用。此外,药物饮食的五味也分阴阳。辛走气而性散,甘走脾而灌溉四旁,所以辛甘为阳而有发散作用。酸主收敛,又依赖春之木性而上涌,苦主泻下,又炎上作苦,所以酸苦为阴而有涌泻作用。
以阴阳的道理,对药物饮食气味厚薄及其作用进行了阐释,这种说明和解释构成中药药理学的基本理论之一,为后世药物性能的归类和药物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3.壮火、少火的概念及其对人体的影响少火、壮火的含义,历代医家有不同解释,代表性的解释主要有两种:
其一,因《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经文讨论药食气味的阴阳属性,故以药食气味立论,如明·马莳曰:“气味太厚者,火之壮也。用壮火之品,则吾人之气不能当之而反衰矣,如用乌附之类,而吾人之气不能胜之,故发热。气味之温者,火之少也。用少火之品,则吾人之气渐尔生旺,而益壮矣,如用参归之类,而气血渐旺者是也。”药食气味峻烈者为壮火之品,如乌头、附子之类,非阳气大亏者不用,否则易耗伤人体正气,即“壮火食气”、“壮火散气”;药食气味温和者为少火之品,能平和地温补人体正气,如人参、当归之类,即“气食少火”“少火生气”。
其二,以“火为阳气”立论,如明·张介宾曰:“火,天地之阳气也。天非此火,不能生物;人非此火,不能有生。故万物之生,皆由阳气。但阳和之火则生物,亢烈之火反害物,故火太过则气反衰,火平和则气乃壮。壮火散气,故云食气,犹言火食此气也;少火生气,故云食火,犹言气食此火也。此虽承气味而言,然造化之道,少则壮,壮则衰,自是如此,不特专言气味者。”即少火是人体平和的阳气,具有温煦作用,是生理之火;壮火是阳气亢旺过度而化的亢烈火邪,损伤阴精,销蚀阳气,是病理之火。金·李杲所言“相火元气之贼”,元·朱丹溪所言“气有余便是火”等,都是对“少火”、“壮火”理论做出的进一步发挥。
观《内经》经文之上下文义,马注较符合经旨,然张注丰富了中医病理学内容,学术意义更为深远。
寒傷形,熱傷氣。氣傷痛,形傷腫[61]。故先痛而後腫者,氣傷形也;先腫而後痛者,形傷氣也[62]。
風勝則動[63],熱勝則腫[64],燥勝則乾[65],寒勝則浮[66],濕勝則濡寫[67]。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经文所述“风胜则动,热胜则肿,燥胜则干,寒胜则浮,湿胜则濡泻”是六淫致病的基本特点,对中医临床辨证有一定的指导作用,而且丰富了“六气化病”的病机学说。首先,提出了不同的病因可导致不同的病证。风热燥寒湿本是自然界气候变化要素,其太过各有征象,而其致病则显示相应病象。其次,根据病象,探求病因病理,即提出了病因辨证的观点,这对临床分析病机以及确立治法都具有重要意义。
天有四時五行,以生長收藏,以生寒暑燥濕風。人有五藏化五氣[68],以生喜怒悲[69]憂恐。故喜怒傷氣,寒暑傷形[70]。暴怒傷陰,暴喜傷陽[71]。厥氣上行,滿脈去形[72]。喜怒不節,寒暑過度,生乃不固。故重陰必陽,重陽必陰。故曰:冬傷於寒,春必温病;春傷於風,夏生飧泄;夏傷於暑,秋必痎瘧[73];秋傷於濕,冬生欬嗽。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1.病因分类六淫致病,皆自外感,即“寒暑伤形”。情志过激,皆自内伤,即“喜怒伤气”。经文从内外两个方面来讨论病因问题。自然寒暑燥湿风之气若太过不和,即所谓“寒暑过度”,则变为六淫侵犯人体肌表形体,此为外部病因;五脏藏精化气所生喜怒悲忧恐五志若太过不和,即所谓“喜怒不节”,则影响脏腑气机出入升降,甚至损耗五脏精气,此为内部病因。对病因内外的认识,体现了《内经》运用阴阳学说认识病因的基本思路与方法。
2.伏邪及伏邪发病《内经》虽无“伏邪”及“伏邪发病”之名,但却有丰富的“伏邪”及“伏邪发病”的实际内容。所谓“伏邪”,是指藏匿于体内而未立即引起发病的潜在病邪,或曰病理基础,亦称“伏气”。藏匿体内的伏邪,在一定诱发因素的作用下引起相关病证的过程,即称为“伏邪发病”,如“冬伤于寒,春必温病”,后世温病学家以此理论为依据,创立了“伏气温病”观点,并用《内经》的理论阐述其发病机理。《素问·生气通天论》与此有相近似的文字记载,但两者所论的角度有别。经文运用四季感染邪气匿藏,伏而后发的实例说明“重阴必阳,重阳必阴”的阴阳转化之理。彼篇紧承“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因于露风,乃生寒热”之后,旨在说明疾病的发生与阴阳失调相关。两者文似而义有别,不可不详审。
帝曰:余聞上古聖人,論理人形,列别藏府,端絡經脈,會通六合[74],各從其經,氣穴所發,各有處名,谿谷[75]屬骨,皆有所起,分部逆從,各有條理,四時陰陽,盡有經紀,外内之應,皆有表裏,其信然乎?
岐伯對曰: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76],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77],肝主目。其在天爲玄,在人爲道,在地爲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78]。神在天爲風,在地爲木,在體爲筋,在藏爲肝,在色爲蒼,在音爲角[79],在聲爲呼[80],在變動爲握[81],在竅爲目,在味爲酸,在志爲怒。怒傷肝,悲勝怒;風傷筋[82],燥勝風;酸傷筋,辛勝酸[83]。
南方生熱,熱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其在天爲熱,在地爲火,在體爲脈,在藏爲心,在色爲赤,在音爲徵[79],在聲爲笑[80],在變動爲憂[81],在竅爲舌,在味爲苦,在志爲喜。喜傷心,恐勝喜;熱傷氣[84],寒勝熱;苦傷氣,鹹勝苦。
中央生濕,濕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脾主口。其在天爲濕,在地爲土,在體爲肉,在藏爲脾,在色爲黃,在音爲宫[79],在聲爲歌[80],在變動爲噦[81],在竅爲口,在味爲甘,在志爲思。思傷脾,怒勝思;濕傷肉,風勝濕;甘傷肉,酸勝甘。
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腎,肺主鼻。其在天爲燥,在地爲金,在體爲皮毛,在藏爲肺,在色爲白,在音爲商[79],在聲爲哭[80],在變動爲欬[81],在竅爲鼻,在味爲辛,在志爲憂。憂傷肺,喜勝憂;熱傷皮毛,寒勝熱[85];辛傷皮毛,苦勝辛。
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鹹,鹹生腎,腎生骨髓,髓生肝,腎主耳。其在天爲寒,在地爲水,在體爲骨,在藏爲腎,在色爲黑,在音爲羽[79],在聲爲呻[80],在變動爲慄[81],在竅爲耳,在味爲鹹,在志爲恐。恐傷腎,思勝恐;寒傷血,燥勝寒[86];鹹傷血[87],甘勝鹹。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1.四时五脏阴阳应象《内经》以阴阳化生五行为基本观点,着重从事物的五行属性归类和五行生克制化的角度,阐述了四时五脏阴阳应象的关系,揭示了人体以及人体与自然界的整体联系,建立了以五脏为中心、内外相应的五个功能活动系统,初步形成了《内经》理论体系中“四时五脏阴阳”的系统结构(表2)。
表2人体内外相应系统结构表
这一内外相应整体系统的建立,不仅对中医藏象理论的形成的有深远的意义,而且还有着积极的临床指导作用。如临床上从内脏之气反映于面部五官上的五种颜色来测知病情,即望五色,是中医望诊的主要内容。肝属木其色青,面现青色者知病在肝;心属火,其色赤,面现赤色者知病在心;脾属土,其色黄,面黄肌瘦者知病在脾;肺属金,其色白,面色淡白者病在肺;肾属水,其色黑,面色发黑者知病在肾。
2.五行生克相生既有五行之间相生,如筋(肝、木)生心、血(心、火)生脾等,又有同行内相生,如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等。相克既有五行间相互制约,如悲胜怒、燥胜风等,又有同行内相伤如怒伤肝、酸伤筋等。五行相生相克理论反映了自然界事物间存在的正常的资生和制约关系。事物之间既相互依赖、相互资生,又相互制约,构成一个自我控制的整体系统。如果五行生克关系紊乱,就会导致这种稳定状态的破坏,在人则引起疾病。
故曰: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陰陽者,血氣之男女[88]也;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水火者,陰陽之徵兆也;陰陽者,萬物之能始[89]也。故曰:陰在内,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90]。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经文通过天地、上下、血气、男女、左右、水火等例子,阐发阴与阳双方互相依存,互为根据,任何一方都不能脱离对方而单独存在。阴是阳的物质基础,阳是阴的功能表现,故云:“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这是古代朴素的辩证法思想的具体体现。
帝曰:法陰陽[91]奈何?岐伯曰:陽勝則身熱,腠理閉,喘麤爲之俛仰[92],汗不出而熱,齒乾以煩寃[93]腹滿死,能[94]冬不能夏。陰勝則身寒汗出,身常清[95],數慄[96]而寒,寒則厥,厥則腹滿死,能夏不能冬。此陰陽更勝[97]之變,病之形能[98]也。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经文指出阳偏胜,因阳热之邪入侵,常有身热、烦闷、气喘俯仰等实热症状,热盛可伤阴出现无汗、齿干、烦冤等热盛伤阴之症。阴偏胜,常因寒邪入侵伤及体内阳气,故常见身体不得温热、数栗而寒、四肢厥冷等阴盛阳衰症状。经文中指出不论“阴盛”还是“阳盛”均可出现“腹满”症状,应当加以辨别。阳热炽盛,肠中阴液枯竭,燥屎内结,大腹胀满,则上下内外,皆已闭塞,故见腹满。阴寒内盛,阳竭于中,阴寒内结,水液无阳气运化,停于体内,故亦见腹满。二者皆为阴偏胜或阳偏胜之重症,故曰:“腹满,死”。
根据阳盛病“能冬不能夏”、阴盛病“能夏不能冬”的特点,经文指出疾病的发展与四时阴阳消长的关系,特别是对疾病的预后有着重要的影响,提示人们临床应当将疾病与时令变迁结合起来分析,采取适当的治疗方法。
帝曰:調此二者[99]奈何?
岐伯曰:能知七損八益,則二者可調,不知用此,則早衰之節也[]。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體重,耳目不聰明矣。年六十,陰痿[],氣大衰,九竅不利,下虛上實[],涕泣俱出矣。故曰:知之則強,不知則老,故同出而名異[]耳。智者察同,愚者察異[],愚者不足,智者有餘,有餘則耳目聰明,身體輕強,老者復壯,壯者益治。是以聖人爲無爲之事,樂恬憺之能[],從欲快志於虛無之守[],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此聖人之治身也。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经文根据生命过程中阴阳盛衰的生理病理表现,指出知“七损八益”,谨调阴精与阳气,以达健康长寿之目的。
关于“七损八益”,历代注解不一。唐·杨上善认为“八益”是指上文“阳胜”之身热、腠理闭、汗不出等八个症状,“七损”是指“阴胜”之身寒、汗出、厥等七个症状;唐·王冰认为七损是指女子月经贵以时下,八益是指男子精气贵乎充满;明·张介宾认为七为阳、八为阴,而“生从乎阳,阳不宜消也;死从乎阴,阴不宜长也”。即阳常不足之意;清·张志聪观点正与明·张介宾之说相反,而谓“言阳常有余而阴常不足也”;日·丹波元简《素问识》认为女子七岁、二七、三七、四七为四益,男子八岁、二八、三八、四八为四益,共八益;女子从五七至七七、男子从五八至八八,共有七损。年从长沙马王堆出土竹简《养生方·天下至道谈》云:“气有八益,有七孙(损),不能用八益去七孙,则四十而阴气自半也……”是房中养生术的内容。因而近年发表的文章多从房中术解释。尽管诸说纷纭,但其基本观点则均是调整人体阴阳,勿使紊乱,才是健康之本。
故邪風之至,疾如風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府,其次治五藏。治五藏者,半死半生也。故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藏;水榖之寒熱,感則害於六府[];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故善用鍼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裏,以觀過與不及[]之理,見微得過[],用之不殆[]。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審清濁,而知部分[];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觀權衡規矩[],而知病所主。按尺寸[],觀浮沈滑濇,而知病所生以治;無過以診,則不失矣。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1.诊治宜早的预防思想天之温热阳邪,多从鼻喉入肺卫,传变较快,易伤五脏;水谷之寒热不适,清浊不分,饥饱不时,从口咽而入肠胃,伤害六腑;地之寒湿等阴邪,多从皮毛入侵肌肉筋脉,传变较慢,主要伤害形体。所以早期诊治是遏制疾病发展的关键。外邪致病均有由表入里、由浅入深、由轻转重的趋势。病邪愈深,病情愈重,诊治愈难,临床须抓住时机早期治疗,否则,邪入五脏,终致难治。这是中医学预防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
2.先辨阴阳的诊法原则“察色按脉,先别阴阳”是中医学运用阴阳学说诊病的关键,后世所建立的八纲辨证,就是以阴阳为总纲。一般来说,人体疾病用阴阳来概括,不外乎阴阳失调偏胜偏衰所致,而临床治疗原则是“必察其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故临证无论察色和按脉,必须先别其阴阳的盛衰,这对中医诊断学产生了重要影响,已成为诊法的纲领。“审清浊”“视喘息”“听音声”“观权衡规矩”等内容都是四诊的具体内容,也遵循着辨别阴阳这一原则,可见“察色按脉,先别阴阳”是临床辨证论治的前提和依据。
二
故曰:陰中有陰,陽中有陽[]。平旦至日中[],天之陽,陽中之陽也;日中至黃昏[],天之陽,陽中之陰也;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雞鳴至平旦,天之陰,陰中之陽也。故人亦應之。夫言人之陰陽,則外爲陽,内爲陰。言人身之陰陽,則背爲陽,腹爲陰。言人身之藏府中陰陽,則藏者爲陰,府者爲陽。肝心脾肺腎五藏皆爲陰,膽胃大腸小腸膀胱三焦六府皆爲陽。
(《素問·金匱眞言論》)
2且夫陰陽者,有名而無形[],故數之可十,離[]之可百,散[]之可千,推[]之可萬,此之謂也。
(《靈樞·陰陽繫日月》)
3黃帝問曰:余聞天爲陽,地爲陰,日爲陽,月爲陰,大小月三百六十[]日成一歲,人亦應之。今三陰三陽[],不應陰陽,其故何也?
岐伯對曰:陰陽者,數[]之可十,推[]之可百,數之可千,推之可萬,萬之大不可勝數,然其要一也[]。天覆地載,萬物方生,未出地者,命曰陰處[],名曰陰中之陰[];則出地者[],命曰陰中之陽[]。陽予之正,陰爲之主[]。故生因春,長因夏,收因秋,藏因冬,失常則天地四塞。陰陽之變,其在人者,亦數之可數[]。
(《素問·陰陽離合論》)
阴阳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有名无形,用它可以概括一切互相对立的属性,可以说明一两个事物,也可以扩大到十、百、千、万乃至无数的事物。虽然阴阳之象千变万化,但其关键仍在阴阳对立统一规律。所以经文指出天地间相互关联的万事万物都可以对其属性用阴阳予以概括,任何事物的内部又有相互对立的阴阳两个方面,人身经脉虽然是一个整体系统,但仍然可以在阴阳理论的指导下进行再划分,三阴三阳之数及其概念就是在这一理论指导下产生的。可见,此处既体现了阴阳的广泛特性,也蕴涵有阴阳的可分特征,无论是人们运用阴阳理论对已经认知的天地、日月、经脉的三阴三阳等事物,还是人们尚未用阴阳理论认知的“万之大”的无穷事物,但阴阳对立统一规律都是基本法则,这是“其要一也”的又一意义。
4帝曰:善。願聞陰陽之三[]也何謂?
岐伯曰:氣有多少,異用也[]。
帝曰:陽明何謂也?
岐伯曰:兩陽合明[]也。
帝曰:厥陰何也?
岐伯曰:兩陰交盡[]也。
(《素問·至眞要大論》)
《内经》对阴阳可分性的认识主要分为两大类:其一是根据阴阳之气的多少盛衰将阴阳分为三阴三阳,其目的是为了更精确地运用阴阳学说分析自然界的种种气象变化、人体复杂的生命活动现象以及人与自然界的关系。关于“阳明”“厥阴”的确切含义,各注家大多依据《灵枢·阴阳系日月》解,义理费解。根据《素问·天元纪大论》云:“阴阳之气各有多少,故曰三阴三阳也。”阳明为二阳,居太少之中,故为阳明;厥阴为一阴,居太少之后,故为厥阴。此处阴阳气的含量似以“阳”作为衡量标准,可参。总之这一问题现依旧悬而未决,有待进一步考证。其二是阴阳之中进一步划分阴阳,说明阴阳中复有阴阳,提出阴阳的相对性以及阴阳互藏的规律。
5天地陰陽者,不以數推,以象之謂[]也。
(《素問·五運行大論》)
经文指出分析阴阳的基本方法有两种:一是“数推”的方法。事物阴阳不断地进行一分为二和合二为一,说明对于事物的认识,既要看到它是无限可分的,又要看到它所蕴涵的整体规律,即“其要一也”。二是“取象”的方法。事物的运动变化繁纷复杂,即“不可胜数”。“数推”方法分析事物本质存在着一定局限性,这就需要“取象”的方法。
“不以数推,以象之谓”,其意并非完全否定“数推”的方法,而是强调在认识阴阳的运动变化规律时,主要应以“取象”之法。此象有形质与功能之别,传统思维轻形质重功能,即所取之象主要为功能之象,而非形质之象。《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即为“取象”论理的著名篇章。“象”与“数”之间有密切的关系,象是蕴涵着某种抽象意义的物象,其来源于具体事物的形象与气象;数即数字,是将物象所蕴涵的意义经过数学抽象而形成,用数字来表示某种抽象意义,是一种经过量化的象。《内经》“数推”与“取象”的方法是结合应用的,如《素问·金匮真言论》有五脏之数,《素问·上古天真论》有男八女七之数,是“数推”之例;《素问·六节藏象论》以象论脏而称“藏象”,《素问·五脏生成》之“五脏之象,可以类推”,也是以象论脏。但无论“数推”,还是“取象”,均体现了以阴阳分析和掌握人体生命活动规律的方法论基础,反映了阴阳“有名而无形”的精义。
三
6黃帝問曰:合人形以法四時五行而治[],何如而從?何如而逆?得失之意,願聞其事。
岐伯對曰: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更貴更賤[],以知死生,以決成敗,而定五藏之氣,間甚[]之時,死生之期也。
(《素問·藏氣法時論》)
季节气候的不同变化,对疾病可以产生不同的影响。在临床处理疾病时,可以运用五行的生克规律,将脏腑病变与四时气候变化相联系,确立适宜的治疗方案。同时,可以根据五行衰旺法则来判断患者的病情顺逆和预后吉凶。《素问·脏气法时论》云:“夫邪气之客于身也,以胜相加,至其所生而愈,至其所不胜而甚,至于所生而持,自得其位而起。必先定五脏之脉,乃可言间甚之时,死生之期也。”如肝旺于春(贵)而衰于秋(贱),肝病多在本气之旺时减轻(如属木之春季、甲乙日、平旦时等),易愈于其所生之时(如属火之夏季、丙丁日、日中时等),而多于克我之时加重甚至死亡(如属金之秋季、庚辛日、下晡时等)。
7木得金而伐,火得水而滅,土得木而達[],金得火而缺,水得土而絕,萬物盡然。不可勝竭。
(《素問·寶命全形論》)
8亢則害,承[]迺制,制則生化,外列盛衰[],害則敗亂,生化大病。
(《素問·六微旨大論》)
9帝曰:病生之變何如?
岐伯曰:氣相得則微,不相得則甚[]。
帝曰:主歲[]何如?
岐伯曰:氣有餘,則制己所勝而侮所不勝;其不及,則己所不勝侮而乗之,己所勝輕而侮之。侮反受邪[]。侮而受邪,寡於畏也[]。
(《素問·五運行大論》)
1.五行生克乘侮五行生克是自然界的普遍规律,任何事物必须既相互资生,又相互制约,才能“生化”,维持正常的发展变化。五行中的任意一行偏盛,都有可能发生相克太过的“制己所胜”和反向克制的“侮所不胜”;而任一行的偏衰,也可能导致相克关系异常,即“己所不胜侮而乘之”和“己所胜轻而侮之”。
运气七篇大论认为自然界一切气候现象都是由“五运”和“六气”两个要素系统交错叠加而成。如果运气主客彼此相生则气候正常,风调雨顺;如彼此相克则时序错乱导致灾变。“气相得则微,不相得则甚”,概括地说明了自然界气运的协调与否和气候、病候的常变密切相关。
2.五行亢害承制在自然界,当某一行亢而为害、相互关系发生紊乱时,通过五行制化与胜复的自我调节机制可以恢复五行系统的协调稳定,即所谓“亢则害,承乃制,制则生化。”在自然规律作用之下,人体生命活动也离不开生化和制约并存的调节机制。诚如《素问·天元纪大论》所云:“形有盛衰,谓五行之治,各有太过不及也。故其始也,有余而往,不足随之,不足而往,有余从之。”元·王履对亢害承制理论阐发尤深,在《医经溯洄集》中专列“亢则害承乃制论”,认为“亢则害,承乃制之道,盖无往而不然也。唯其无往而不然,故求之于人,则五脏更相平也。”“姑以心火而言,其不亢,则肾水虽心火之所畏,亦不过防之而已,一或有亢,即起而克胜之矣。余脏皆然。”认为“亢而自制”是人体生理活动协调统一的内在机制;若“亢而不能自制”,则发而为病,故用汤液、针石、导引之法以助之,制其亢而除其害。
0木鬱達之[],火鬱發之[],土鬱奪之[],金鬱泄之[],水鬱折之[],然調其氣,過者折之,以其畏也,所謂寫之[]。
(《素問·六元正紀大論》)
1.木郁达之春应温反凉,当生不生为木郁;病则肝气郁结,气血不畅。“木郁达之”指肝气郁滞之候,治疗当用疏理肝气的方法。所谓达之,即畅达之意,疏利肝胆、理气解郁。病在表者疏其经,在里者疏其脏,凡使气血得通者,皆谓之达。如东汉·张仲景用四逆散治气郁厥逆证,明·张介宾用柴胡疏肝散治肝气犯胃证,清·傅青主用解郁汤治胎气上逆证,清·陈士铎用救肝开郁汤治气塞不语证,以及《局方》用逍遥散治肝郁脾虚证等,皆属“木郁达之”之法。在治疗手段方面,唐·王冰对此另辟蹊径,曰:“达,谓吐之,令其条达也。”吐法“达之”,一可祛土壅以达木郁,二可顺肝性以达木郁。
另外,金克木,金主收降而收敛,木郁为病往往与金收敛太过有关,“达之”之法不仅可以解决木郁本身,亦是逆金收之性而泻的治本之法。
2.火郁发之夏季应热反寒,当长不长为火郁;凡火盛郁闭之病,脏应心与小肠三焦。后世认为火郁不专于心,五脏皆可有火郁之证,如明·孙一奎《医旨绪余》云:“凡瞀闷目赤,少气疮疡,口渴溲黄,卒暴僵仆,呕吐酸,狂乱,皆火郁证也。”“火郁发之”指郁热在里,有结聚敛伏者,治疗当因其势而解之、散之、升之、扬之,故多以气辛之品,发越、发散火邪。诸如东汉·张仲景用大青龙汤治疗外寒里热,用栀子豉汤治心烦懊恼,用升麻鳖甲汤治阳毒面赤咽痛唾脓血;北宋·钱乙用泻黄散治口疮;金·李杲用普济消毒饮治头面赤肿,用升阳散火汤治齿腮肿痛等,皆属“火郁发之”之法。《丹溪心法》还指出:“火盛者,不可骤用凉药,必兼温散。”泻火之中佐以发散,则有阴阳相济,升降相从的配伍之妙。
另外,水克火,水为寒性而主敛,火郁为病往往与寒收敛太过有关,正所谓“寒包火”。“发之”正是逆寒敛而散的治本之法。
3.土郁夺之长夏应运不运,应化不化为土郁;为病则中气壅滞。“土郁夺之”指湿郁脾滞、胃家邪实的病证,治疗当以祛除湿邪,消导滞气,如清·陈士铎《石室秘录·夺治法》云:“夺治者,乃土气壅滞而不行,不夺则愈加阻滞,故必夺门而出。”如湿热郁阻中焦,以苦寒以燥湿清热治之;寒湿郁滞中焦,用苦温化湿以治之;又如腹中窒塞,大满大实,以枳实导滞丸、木香槟榔丸、承气汤下而夺之等,均属“土郁夺之”之法。
从五行关系而言,木能疏土,则土运而不滞;木疏泄无力,土即郁而为病。故“夺之”之法,不仅可以解决土郁本身,亦是顺木疏泄之性而补的治本之法。
4.金郁泄之秋应燥反湿,应凉反热,应收不收为金郁;人应之则病治节不行,肺气宣降不利。“金郁泄之”指肺气郁闭不利的病证,治疗当宣泄或降泄肺气。诸如东汉·张仲景用麻杏石甘汤治热壅肺气之喘促,清·吴鞠通用桑菊饮治秋燥咳嗽,皆是宣泄肺气之法。又如葶苈大枣泻肺汤治咳逆上气、喘鸣迫塞,宣白承气汤治喘促不宁、痰涎壅滞,则为降泄肺气之法,均属于“金郁泄之”之治。
火克金,火性炎上主发散,火散不足,则金收敛太过而可致金郁,故亦可用辛散之法以治金郁。《素问·脏气法时论》所谓“急食辛以润之,开腠理,致津液,通气也”是也,临床用杏苏散、桑杏汤治燥即其运用。
5.水郁折之冬季应润不润,应藏不藏为水郁;水郁之病,为寒水之属。“水郁折之”指水寒之气盛行,郁滞于内,治当调理相关脏腑功能,以温阳蠲寒除湿利水。如东汉·张仲景用苓桂甘枣汤治水饮奔豚证,用真武汤治阳虚水泛证,或用乌头汤、白术附子汤治疗寒痹骨痛等,均属“水郁折之”之法。
从五行关系而言,土克水,土壅则水滞,水郁之病,往往与脾胃运化失常有密切关系,“折之”也可以体现为通肠道以治水郁之证,如十枣汤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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