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行走在山间

我每天都能看到,在我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道条形疤痕,那是我在乡下割高粱时留下的。那一年我11岁。曾经以为,除了这点疤痕,我的身上已看不出有过山间行走的经历。

除梦里无人知,其实我的内心,一直是有故乡的。故乡的村庄叫营子,大南沟、小南沟、东沟、西沟按方位叫着,营子也就稳稳当当地坐落下来了。

营子里的孩子皮实,学会走路就被大人带着上山,大人干活,哥哥姐姐哄着弟弟妹妹。有一次,哥哥领着我在山上玩,待到夕阳西下,大人收工回家,却找不到我们了。爸妈呼喊着,焦急地搜索着我们的踪迹,终于在山的最高处看到了两个小人影,爸妈这才破涕为笑。当年哥哥9岁,我3岁,他怎么把我弄到了山顶,我是怎样地尾随其后,我完全不记得了。后来,我长大些,气着他时,他就会说:“要知道你现在这样,想当年把你弄丢就好了。”每当他在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我知道他的气基本上就消了。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近几年也常提起这事,然后憨憨地笑。

山间对于淘气的孩子是有太多的诱惑的。哥哥当年领着我,行走在山间,因为哥哥知道山上有蝎子,蝎子是药材,他已经到了能抓蝎子的年龄。

渐渐长大,和哥哥去山上抓蝎子的次数多了,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一天,我拿着一尺多长的粗铁丝折的抓蝎子的钩子,自己向山间走去,神气又从容。蝎子多隐藏在石头底下,越大的石头底下,蝎子仿佛也越大,而越大的蝎子越值钱。一块大大的、形状完美的石头进入了我的视线,惊喜中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块石头翻开,眼前的情景,顿时吓得我魂飞魄散,原来石头底下是一条盘着的大蛇。蛇是绿色的,粗细如锄杠子,它并没有因为我翻开石头而跑掉,仍然一动不动。紧接着的情况是,我撒野似地跑掉了,也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山。那是我在山上遇到的第一次惊悚,那一年我10岁。到了城市,遇见蛇的时候是不多的,只是偶尔在凌水边见到过,跑掉的是蛇而不再是我了。

山上的药材,不仅只有蝎子,还有柴胡根、山茶根,刨柴胡根和山茶根比较适合女孩。在路上遇到一帮女孩把镐头扛在肩头,再挎个荆条筐,就知道她们是又去采药材了,她们之中就有我。有时,上山也不完全是采药材,当花褪残红,我们就要去吃小青杏了,我们知道哪棵树的小杏不苦。当然,到了秋天,我们也知道哪棵树的枣子先红。

那时烧火做饭或取暖的柴火很缺,荆条棵子刚好能填补家家户户柴火的不足。只有割荆条棵子,通常只有我和姐姐一起上山。姐姐告诉我,利用一个暑假,一定要把家里那个放柴火的厢房装满荆条棵子。那是我和姐姐的秘密。每天早饭后,我俩拎着镰刀就上山。姐姐说山上的草木都是吸热的,所以山上比营子里凉快,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小腿也酸软得不行。累了,我也会坐下来,拿着小石头吓唬树上的鸟,有时我也采野花戴在头上。最终,我家的厢房里真的装满了干透的荆条棵子。懵懂的年纪还不知道啥叫理想,只知道想完成的事情积极地去做,完成了,然后高兴。那个假期,我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于是又想起好多想做的事,那一年我12岁。

然而,13岁那年,我的家就从故乡搬出来了,我的好多梦想只能在城市里以另外的方式生根发芽。

高海涛老师的《少年与东山》很有画面感,在东山上,恋人约会见面,姑娘会跑过来,那是多少东山少年青春的梦想和印记啊。当年,我还没到恋爱的年纪,当然没有在山上跑向少年的经历。直到遇见同样有在山间行走经历的爱人,我才明白,故乡在我的心里是有痕迹的,他骨子里的憨厚、纯朴、坚韧是那么熟悉,和我骨子里的气质是一模一样的。

今年初秋,和朋友去山上采蘑菇。穿行于山间,抓荆条助力,弯下腰钻行,用脚磕出一个吃脚窝,顿感周身的每个骨头节都舒坦。坐在山头,阳光火辣,我又蓦然想起,我曾行走在山间,我的故乡在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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